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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父親的漁網(wǎng)

        2020-03-30 09:14:36  來源:張家界日報  作者:汪珍璽  閱讀: 張家界日報社微信

          在老家的櫥柜里,靜靜地放著一副漁網(wǎng)。那是父親用過的漁網(wǎng)。

          今年春節(jié),我回了趟老家。隨著“嘎吱”一聲,我用力拉開了櫥柜門。櫥柜是母親的嫁妝,好多年沒打開過了。柜里有點昏暗,在第二層隔板,我見到了那副久違的漁網(wǎng)。

          由于放置時間太長,漁網(wǎng)顏色已變成近乎黑色。我用手提了提漁網(wǎng),感覺有點僵硬,而且很沉。我默默凝望著眼前的漁網(wǎng),思緒又回到了那段美好而難忘的童年時光。

          七十年代初,父親剛病愈不久,家里條件不是很好,常常饑一頓飽一餐,營養(yǎng)也跟不上。外公那時當大隊支書,他有個特別的愛好,就是喜歡打魚。外公常背著漁網(wǎng)到門前的小河里打魚,每次都滿載而歸。

          父親也想通過打魚來改善家里的生活。想打魚先得有漁網(wǎng)。那時買一副漁網(wǎng)要二三十塊,那可不是小數(shù)目。好在母親心疼父親,回娘家跟外公說了。外公二話沒說,將漁網(wǎng)送給了父親。

          有了漁網(wǎng),父親非常高興。接下來就是學撒網(wǎng)了。母親稱得上半個師傅,因為小時候她常隨外公去打魚,耳熏目染,多少懂得一些撒網(wǎng)的方法。

          父親學撒網(wǎng)的場地就在屋門前硪場里。母親左手將漁網(wǎng)頂端提起,右手從左手下面握住漁網(wǎng)往下順,順一截后就勢彎個小圈在左手上拿著,這樣彎幾圈后,留下漁網(wǎng)尾部,右手再拿出一小撮網(wǎng)往左手倒拐處一掛,收回再握住網(wǎng)腳,擺出撒網(wǎng)的姿勢,然后用力一撒,漁網(wǎng)騰空而起,呈現(xiàn)出一個圓圈落在地下。

          父親看得仔細,照著母親的樣子學撒網(wǎng)。一次兩次是不行的,漁網(wǎng)老是撒不開。母親在旁邊耐心地教著,父親一遍遍地練習。幾天后,父親的漁網(wǎng)終于撒得像模像樣了。

          那是父親第一次出門打魚。父親背著漁網(wǎng)走在前面,我挎著魚簍跟在后面。

          小河叫零溪河,是從趙家埡水庫發(fā)源而來的。站在河灘上,父親上下望了望,朝下游樟樹潭走去。這里潭水綠茵茵的,有點深。

          父親要我莫做聲,怕趕走了魚兒。父親將漁網(wǎng)端在手上,身體微微下蹲,輕手輕腳走到河邊,然后使勁將漁網(wǎng)撒了出去。一聲水響之后,河面濺起細碎的浪花。父親挽起手中的引線,漁網(wǎng)漸漸浮出水面。父親將漁網(wǎng)拉到身前,右手伸進水中抄起漁網(wǎng),轉(zhuǎn)身提到岸邊。

          父親清理著網(wǎng)上的水草和雜物,清完一條魚也沒發(fā)現(xiàn)。我不由失望地嘆了口氣。

          父親不灰心,向上游走了幾步,撒下了第二網(wǎng)。漁網(wǎng)收上岸,父親一點一點扯開漁網(wǎng),竟有兩條活蹦亂跳的刁子魚。父親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,我更是興奮不已,上前將魚摘下來裝進魚簍。

          兩條小魚給父親增添了不少信心,帶著我繼續(xù)向上游走去。父親走一截撒一網(wǎng),一直打到三里路開外的電壩。只是那天,我們收獲并不多。

          第二天,天氣依然很好,父親帶著我又去打魚。這次我們到了朱家坪的一段河道。父親在水急處將漁網(wǎng)撒了出去,漁網(wǎng)在空中開出一朵圓滿的花,然后落入水中。

          父親將漁網(wǎng)撈出水面,漁網(wǎng)上竟卡著數(shù)不清的魚兒。父親將漁網(wǎng)拎在胸前,快步走上河灘。父親打開漁網(wǎng),將魚兒一個個摘下,扔在沙灘上。真多啊,有白扎口、紅翅膀、刁子魚……魚兒跳個不停,害得我滿地胡抓。這一網(wǎng)收獲了幾十條,足足撿了半個魚簍。父親得出一個經(jīng)驗:上水的魚兒多!

          打這以后,只要天氣好,父親都要出去打魚。時間長了,父親熟悉了魚兒的習性,知道哪兒魚多,哪兒魚少,每次都不會打空轉(zhuǎn)身。

          汪家坪這段河道是父親最常去的地方。河道直而開闊,有百來米長,河對面是堤壩,邊上長滿灌木,灌木枝蔓延伸到水面。父親每次在這里都會多撒幾網(wǎng)。有一次,父親一網(wǎng)下去,撈起來一條七八斤重的大魚,把父親和我高興得不得了。我問父親,小河里咋有這么大的魚?父親說河上游是趙家埡水庫,這魚一定是水庫放水時跑出來的。

          父親特別愛惜漁網(wǎng)。漁網(wǎng)是用細麻繩織的,韌性差,易腐爛,打魚時漁網(wǎng)常會劃破。所以隔不了多久,父親要補一次漁網(wǎng)。為了增加漁網(wǎng)堅韌度,中途父親還要漿一次網(wǎng)。

          漿網(wǎng)是個細活,首先要準備一籃子雞蛋。漿網(wǎng)那天,把雞蛋打一點點小孔,讓蛋清慢慢流出來,接在臉盆里,再把蛋黃裝在另一個臉盆里。然后將漁網(wǎng)放在裝蛋清的臉盆里揉拌、浸泡,讓蛋清充分浸入細麻繩里,最后將漁網(wǎng)晾到竹竿上陰干。這樣處理過的漁網(wǎng)結(jié)實、耐用。

          因為父親經(jīng)常撒網(wǎng)打魚,心靈手巧的母親便給我們做了一頓頓魚肉大餐,家里的生活得到了明顯改善,也讓我們看到了生活的希望。

          后來,我隨小叔到外地上學去了,就再沒陪父親打過魚。

          去年,父親匆匆走了。每當夜深人靜,父親和我打魚的幸福時光就會浮現(xiàn)在眼前,還有他平時對我說的暖心的話語就會久久縈繞在耳畔。淚目中,我知道,那是我對父親無盡的思念……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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